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主任姜涛：戏剧是“激变”的艺术

以下文章来源于石挥话剧站 ，作者Dionysus1

中戏导演系一位有才华的女生（顺便说一下，能考上导演系的学生都挺有才华的）创作了一个事件小品，作业中的女儿知道了爸爸并没有离开人世，而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到监狱服刑，这么多年来妈妈一个人负担着丈夫和女儿两个人，没有离婚再嫁，是盼望着丈夫有一天能减刑回家，让女儿能和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……

于是开场时对妈妈的每一句劝导都要顶撞十句的女儿，一个“假小子”，一个“野丫头”，到戏的结尾却忍不住眼泪说：“妈妈，这么多年来我一件对的事情都没有做过……”

女儿在这个十几分钟的戏中的“变化”可是够大的。

在短时间内让人物出现大的变化是不容易做到的，弄不好就会显得虚假，所以我们常常不敢这样写，也不敢这样演，然而这又是戏剧所需要的。小说是“渐变”的艺术，戏剧是“激变”的艺术。这种激变既表现在一出戏的整体方面，也表现在某一场戏的局部。

有同学说：美国电影才是激变的艺术，瞧那节奏多快呀！戏剧却太磨叽，尤其是契可夫的戏，慢慢吞吞的！

这话也对，但只说对了一半。好莱坞电影情节的进展是快，但契可夫的戏也不慢，而且充满了“激变”，只是需要更细心，有更加沉静、淡定的欣赏趣味才能品赏。从整体上来说，《三姊妹》中在几年的时间里，活泼快乐的姐妹们想要到更好的地方——莫斯科去生活的愿望就破灭了，对照我们的生活想一想，这样的变化也算得上是够快的了。

从局部来看也是一样，开场时二姐玛莎心情不好，要离开即将开始的对俄罗斯人来说非常重要的小妹妹的命名日午餐，这时，成熟而富有魅力的军官威尔什宁来了，他们交谈了几句，玛莎就宣布：她要留下来吃午饭。这个变化也够快的吧——有夫之妇的中学教员的妻子玛莎被有妇之夫的军官威尔什宁吸引了。

接下来的变化更快，一顿饭之间，玛莎就爱上了威尔什宁，下一场就是他们的约会，真可谓“激变”啊。当然，在这人物关系与人物情感的“激变”当中，我们所看到的生活内容是什么呢，只是三个姐妹和几个军官在吃饭、聊天。

就在这普普通通的生活过程中，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，玛莎获得了婚外的恋情却又陷入更撕心裂胆的痛苦；小妹妹依琳娜接受了屠林巴赫男爵的爱情准备做他的新娘，可男爵却在奔向新生活之前在决斗中被打死；最不喜欢做行政工作的大姐奥尔嘉接受了校长的职位，莫斯科是去不成了，三个姐妹将在这个小城继续生活下去，在绝望中生活下去。

剧情发展的快慢与否，不仅在于有人飞快地抢了银行，有人开飞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，还在于人物内心情感与人物关系以及人物命运的变化。

在高尔基的《瓦萨·日列兹诺娃》当中，因日列兹诺夫强奸幼女的案子影响到了家族轮船公司的声誉，妻子日列兹诺娃用了八分钟的时间成功地劝说丈夫自杀了，这就是“激变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