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耶荷德：给演员或者你的二十五句箴言

强烈的想像往往具有这种本领，只要一领略到一些快乐，就会相信那种快乐的背后有一个赐予的人。

──《仲夏夜之梦•第五幕》

 以下内容整理自2019版《梅耶荷德谈话录》：

1. 在我的一生中，在每一个新的攀登之前，总有一刻充满着痛苦的思考和疑虑的停顿，有时几乎是处于绝望的边缘。

2. 如果不善于当学生，自己就永远也当不成大师。我也要向你们进一言：要有强烈的求知欲，要襟怀坦白，要学会对别人的成就感到惊喜。

3. 我认为，艺术的火药时代还没有过去，而眼泪会把火药浸湿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伤感主义的艺术。

4. 马雅可夫斯基在给赫列勃尼科夫写的悼文中写道：“把面包给活着的人！把纸张给活着的人！”我想补充的是：把对人的尊重给活着的人！

5. 有些人一看到空谷就想起无底深渊，而另一些人想到的却是桥梁。我属于后者。

6. 有的胜利几乎使你感到羞耻，而有的失败却使你感到自豪。

7. 批判的箭头很难把我击中，这并不是因为没有向我瞄准的射手，而是因为我是个移动得过于迅速的目标。

8. 首先要知道，一个人的生命是很短促的，如果重复自己已经做过的事，便有很多事情来不及去做。

9. 演悲剧的时候，嗓音应该有枯干的意味。但不要掉眼泪。

10. 在悲剧艺术中，戏越演越有趣味，而在伤感主义的艺术中，戏越演越乏味。

11. 诚惶诚恐地害怕失误，就意味着永远尝不到成功的滋味。

12. 戏剧有一个奇怪的特点：天才的演员总能碰上聪明的观众。

13. 别过分！要相信观众！他们远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。

14. 我深信不疑：以诙谐的形式说出来的话，往往比一本正经地说出来的话还要严肃……

15. 当我在街上碰到有人吵架，我一定要停下来看热闹。在街头吵架的场面里，你们可以看到最多彩、最隐秘的人类感情。你们别理会民警的劝说，他会对你们说：“公民，别围观，请走开！”你们可以绕过围观的群众，走到街道的另一侧去继续观看。我年轻时到意大利去过。本来我想尽量地参观博物馆和宫殿一类的名胜古迹。后来我改变了主意，因为米兰街头的生动景象把我吸引住了。我在米兰街头漫步，沉醉在这种街头生活中。如果我 排戏迟到，那么你们朝窗外看看，街上出了什么事，你们就应该知道——梅耶荷德肯定在那儿围观，看热闹。

16. 全部创作道路，这条创作道路上的我的全部实践，就是一个展开着的自我批评的道路。没有从自己前边一个创作的束缚中解放出来， 我就永远不能开始从事新的创作。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的经历，乃是一个因为永远不满意自己而感到痛苦的人的经历。一个人能够成就为真正的艺术家，不仅因为他有天赋的才能，而且还因为他砥砺自己的天赋才能花费了巨大的劳动。 

17. 只有在艺术中浅尝辄止的人，才永远对自己满足，而感觉不到由任何疑虑引起的痛苦。

18. 根据眼睛我总能区分出演员的优劣来。好演员懂得自己的目光的价值， 他只需用眸子或向右，或向左，或朝上，或朝下稍一转动，就能赋予表演所需要的色彩，而且也将被观众所理解。而蹩脚的演员的眼睛，总是慌慌张张地四处乱转。

19. 多读点书！要不倦地读书！要读书！手里拿着铅笔读书！做做读书笔记！在书中夹上记有读书摘要的纸条，把书中引起您注意的所有地方都记到这些纸条上。这很有必要。我的所有 藏书里都夹有这样的记有摘要的纸条。比如，我读过全部德文版 《瓦格纳文集》。人人都知道， 他是个作曲家和歌剧作者， 殊不知他还写过十卷极为有趣的文章。我把他的这些文章全都读了。您只要从这十卷书中取出被我抄写满的那些纸条，您就立即能了解 到，书中的哪些内容使我感到兴趣。不要吝惜书上的天头！写满它好了。被我涂写过的书对于我来说，要比新书珍贵十倍。

20. 谁没有把一切都贡献给艺术，谁就是什么也没有贡献给艺术。

21. 在艺术中更为要紧的，不是知道，而是体会到。

22. 我要严格地禁止演员喝酒和喝咖啡， 这会损伤演员的神经系统， 而演员应具有最健全的神经系统。有个诗人写信给福楼拜说， 他是一边哭泣一边写诗的。福楼拜嘲笑了这个诗人。和传说不同，谢尔盖 ·叶赛宁从来不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写诗的。

23. 迷恋于化妆——这是演员的幼稚病。

24. 美的最可怕的敌人是媚。

25. 在梅耶荷德的书桌上摊放着一本罗曼·罗兰写的有关贝多芬的书。我翻阅了一下，发现有一句被梅耶荷德用着重点加以强调的贝多芬原话：“为了更高的美，没有一个规律是不可以打破的……”